于是,大家一致推攘着,让我再一次去厨房,把这碗红烧肉告诉姑妈。大家的理由是,厨房是公共场所,还有邻家阿姨在做饭呢,姑妈不至于在那里骂我们。要是等姑妈走进房间看到这只空碗,那才会生气呢。早说,早主动。
那时候的我,肯定是个比较会说话的小姑娘。总之,当我怯生生地跟姑妈说了这碗红烧肉不见了。姑妈先是一愣,继而笑了,很平常地说道,那我再煮一碗吧,姑妈家还有,没关系。
我跑进房间,把姑妈的话转给兄弟姐妹们听,大家开心地笑了。
几分钟后,我又一次跑进了厨房,我想看一看姑妈现在在煮什么菜。刚到门口,却看见姑妈抹着眼睛对邻家阿姨说:我这两个哥哥家的孩子,平时都没有吃上一顿好的,想想我真说不出话来,,,,,
我僵立在门口,第一次感受到大人对我们的一份真爱。
直到今天,我们几个兄妹,过年之前一定要把几个姑妈接来吃顿年夜饭。父辈们年龄都大了,他们无法再操作这样的场面,这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一代来安排。而我们兄妹自己也都安排在年初二再次团聚,大家可以放肆地吃喝放肆地说笑。 不管是在年前的年夜饭上还是年后的团圆饭上,都有一碗红烧肉。 这是我大哥说的,他说我们家不能少了这碗菜,这是我们家的传统。 |
饭吃完了,母亲去洗碗涮锅,而父亲和我们一起玩游戏。父亲伸出自己的大手,双手折叠着,于是墙上印出一只小狗的影子。我们全乐了,也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有模有样地模仿着。
弟弟尚小,他只会说福州话,因为从出生起他就一直寄养在当地福州人的家庭,而我和妹妹刚从上海回来,我们说着上海话。我们三姐弟之间语言完全不通,全靠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做翻译。
这是一副何等温馨的画面:我们三姐弟左右分开坐在父母的身边,小弟弟咕咕嘟嘟地说完了一句话,母亲或是父亲便把头转向我们这边,再用上海说一遍,说完了,他们还得用福州话把我们姐妹俩的话翻译给弟弟听。于是宽宽大大的房间里,不停地充满着我们的上海话和福州话,还有父母爽朗的笑声以及他们轻轻地拍打着我们三姐弟的手势声。
第二天一早,父亲把我们从稻草堆上叫了起来拖到了窗前,窗外一片白茫茫,下雪了。昨日的满目青山已被银装素裹。
这一年的过年,我们快乐无比,窗外白雪皑皑,屋内欢笑一片。
尽管,楼下里里外外的墙上,还贴着写有父亲名字的大字报,尽管,父亲和母亲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才能恢复工作,但是这一切,都不妨碍我们三个孩子的快乐,不妨碍父母与我们一起欢笑。
直到今天,我时常与父母提起那一年的大雪,那一年在小山村里上演的那一场上海PK福州话,还有这一小锅的冬笋粉丝汤。虽然冬笋粉丝汤我们家年年都有,但是我还是坚持认为,那是最好吃的一锅汤,虽然快乐天天都能伴随我们,但是那年的快乐是我们童年时期最难忘的。
母亲则说:那一年,你只是穷人家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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